时光如流,9月疏忽而逝,随着十一国庆长假的到来,第一届石河美食节,也正式拉开帷幕。

  这是当地第一次举办大型美食节活动,为了开个好头,市政府从全国各地招揽了三十余家美食商铺入驻。有南方的椰子、香港的撒尿牛丸、四川的麻辣烫、青海的老酸奶、东北的烤冷面、青岛的啤酒等来自全国各地的各色美食,此外还有疆内的羊肉串、葡萄、哈密瓜之类。

  对本市的人来说,为期一周的美食节活动,举办的很有意义:不仅可以品尝到各地的美食,享受舌尖上的饕餮美味,更可以通过逛吃活动,增添节日的喜庆氛围。

  绿心公园靠南500米开外,有一片约有1000多平米的旧市场用地,刚刚拆除不久,场地略微整饬一番,便作为了本次美食节的主办场地。市政府专门用围挡圈起来,临时搭起场子,盖起简易的摊位。摊位呈回字形排布,里一圈外一圈,各个美食摊位便沿着回字形依次排开。

  开业前几天,市政府专门做了宣传,不仅市区的各大媒体有报道,宣传单也发到学校里来——当然,同时而来的还有各种招工启事。美食节需要大量兼职人员,而石大校园的学生是再好不过的年轻劳动力。

  工钱因摊位和工作内容略有差异,但整体能到50元/人/天。一天50元其实很可观,于是我和波波便鼓动着舍友们再次全体出动。

  “又能挣钱又能吃各地美食,这么好的事,不去白不去!”我撺掇说。

  “说不定还能看到各种美女呢!”波波也在一旁添油加醋。

  十一期间,大家无事可做,听我和波波一渲染,不免蠢蠢欲动,纷纷响应。

  开业前一天,我们便按照招聘广告的要求,于上午11点,结伴去了美食广场所在地。

  到了才发现,美食广场早已人满为患:乌央乌央的人头攒动——他们不是提前看新鲜的市民,而是前来参加兼职的人,并且基本全是石大的学生。想不到一个美食节兼职,竟然引来这么多人竞争!

  “大家都先排好队,站成两排!”一个大腹便便,发际线很高,头发短且稀疏,穿个白色polo衫,夹着一个黑色公文包,戴太阳镜的中年男子,提着一个扩音器,冲我们这群嘈杂无序的大学生喊道。他身边簇拥着十余位美食节摊主,有男有女、有高有矮,有胖有瘦。

  等到人群迅速排好队,并安静下来之后,中年男子便再次发话说:“待会各摊主选人,被选上的跟着走就行!”

  话音毕,几位摊主便互相谦让着,一一开始从人群里挑选。

  作为服务人员,长得机灵、乖巧,看起来有亲和力,或长得壮实的,往往最抢手。因此,具备其中一项或几项特征的人,往往首选被选出来,而个子瘦小,或看起来木讷的,往往成为被嫌弃的对象。当然,因为前来应聘的人很多,摊主挑花眼也是有可能的。而我们宿舍这群人,也差点成了“遗珠”。

  看着各摊主按照需要的兼职人数,或3人、或5人,或7人,像挑水果一样,挑走各自满意的人选,队伍的人数便越变越少。而我们这些未被选上的不免担忧起来:万一人选够了,也轮不到我们,白白损失挣钱的好机会,就太可惜了。

  好在幸运女神没有抛弃我们,在剩下的10余个应聘者中,一个卖椰子的身材丰满、有着一头烫染棕发的圆脸女摊主,开始表现出对我们有利的选择倾向。

  她首先挑了一个皮肤有点黑,看起来比较能吃苦的男生以及老王、老曹、王文彬、我,共计五人;然后犹豫了一下,挑了老脏,唯独把波波剩下了。

  “好了,你们跟我走吧。”女摊主挑完,转身就走。

  “把他也挑上吧,我们是一起的。”王文彬赶忙替未被选上的波波说话。

  女摊主停下脚步,转身从头到脚,又仔细打量了一下波波,然后勉为其难地说道:“那就来吧。”

  就这样,波波从被“淘汰”的边缘被王文彬拯救了回来。

  当然,即便王文彬不开口,其他人也会铤身而出。大学舍友之间难免有冲突,但在对外方面,却都会心照不宣地彼此照应,心往一处使。

  我们7人是最后被挑走的。因为摊主已经各取所需,因此剩下的5人,只好遗憾的惨遭“淘汰”。坦白说,单从外貌看,他们也不差,但僧多粥少,总要有人成为牺牲品,他们不过是运气不好罢了。

  “提前给大家说明一下,工钱是每人每天45元,工资日结,都没问题吧?”女摊主扫我们7人一圈,见无人提出异议,于是便继续带路。

  我们7人跟着女摊主来到美食广场靠南,位于“回字”内圈面朝南的一个位置,这个位置说不上太好(广场只有一个出入口,位于广场东侧靠北),但摊位还算开阔,沿着逆时针方向走大约四分之三圈,就能在左手边看到。

  椰子还在空运中,明天上午才能送到。女摊主便比划着交代了一下日常工作,并进行了人员分工,谁叫卖、谁收钱、谁搬椰子、谁负责凿开椰子(没错,椰子是需要当场凿的)、谁负责椰子插管等,都安排的清清楚楚。当然,每个人的职责也不是一成不变,而要随机应变,尤其忙的时候,更要以确保顾客服务不断档为原则。

  美食节的作息时间为早下午4点,至晚凌晨1点,每天持续9个小时。对兼职人员来说,这个强度其实不算低。考虑第一次把海南的椰子生意做到中国的大西北,且是这么偏远的新疆内陆,身为海南人的女摊主有点心里没底。因此只空运了三十箱,近500个椰子。但在人员方面,女摊主却不敢怠慢,给自己留出了富足余量。因为这种短期性的节日活动,不怕人员冗余,就怕人手不足。在这方面,女摊主很有经验——因为都是短期兼职,也没有什么复杂的合约条款,随时辞退也方便,没有那么多心理负担。

  其他摊位都开始各种忙碌,做各种准备工作了;而我们的摊位因为没有主菜——椰子,显得有些无所事事。因此女老板便让我们先回学校,等第二天上午10点再过来,到时一起帮忙搬椰子。

  我们走得时候,正看到一个卖羊肉串的摊位上,兼职人员在跟摊主学习各种动作要领,如怎么烤、竹签怎么穿肉,调料如何撒等等,我恍惚有种重回北京卖烤串的错觉。

  按照女摊主的要求,我们宿舍一行6人于第二天上午10点钟,准时来到摊位前。此时,美食广场门口正在做最后的布置工作:铺红地毯,摆放鲜花绿植,还有准备开业仪式红绸子的,各个摊位也都在做着开门迎客前的最后准备。

  女摊主正安排昨天那个黑小伙在一箱箱地从摊位外围往摊位里面搬椰子。见我们来了,女摊主便略带批评地让我们赶紧帮忙。

  三十多个木板箱子在摊位周围霸占了一大片地方。箱子看起来不算大,然而重量却不轻,一个人抱,很需要花些力气。通过缝隙看,每个箱子里面约有16个小西瓜般大小的椰子,共计两层,每层8个。椰子绿色的皮已经干硬,上下两端有被切削的痕迹,很难让人对这种外表看起来很“丑陋”的东西,产生美味的想象。

  一个人搬起来费劲,但人多力量大,加上都是年轻小伙子,干起活来,都不含糊,才1个多小时,就把三十多只木箱堆到摊位里面去了。摊位外面看不明显,但真没想到,摊位内部还挺能装。不过再能装,也比预计的占地多了很多,以致我们7个人根本没法全部挤进摊位里面,只有一半人能站进去,剩下的3个人只能站在摊位外面。

  女摊主准备了3个板凳,但根本没有放板凳歇脚的地方,委实有点尴尬。不过好在辛苦只是暂时的,椰子一旦开始销售,地方一空,我们便有地方坐了。

  女摊主见我们干活利索,颇为高兴地对我们说:“看大家都挺卖力,每人每天多加5块钱!”

  我们理应为每天多挣5元感到高兴,然而大家似乎都有点面无表情。

  等摊位收拾差不多,一切准备就绪了,女摊主就让我们先回学校,等下午4点再来正式开门营业。

  回去的路上,王文彬有些抱怨说:“这箱子真他X重,累得我的胳膊都酸了!”

  “是呀,我也累得够呛!结果女老板才多给5块钱!”老曹和波波也附和道。

  “那你们刚才咋没人吭声?”老脏有点疑惑。

  “行了撒,5块就5块吧,有总比没有强!你看其他摊位的兼职,这两天一直都没闲着,工资也不比我们多。”老王安慰大家说。

  经老王这么一提醒,我们顿时找到了一些心理平衡。

  回学校后,我们吃个午饭,在宿舍睡个午觉,消磨一下时光,时间便不紧不慢地来到下午3点半了。

  为了不再受女老板责备,老王便叫上大家,急急忙忙向美食广场赶去。

  到美食广场的时候,差一刻钟到4点。

  此时,美食广场的入口处已经摆了几束喜庆的鲜花,地上落满了五彩塑料剪成的点点碎屑,在太阳光下,闪烁着光芒。红毯又长又宽,从10米开外的门口一直延伸到广场内二三十米远;红毯上有无数稀稀拉拉、大小不一的各色脚印——有皮鞋、有运动鞋,有休闲鞋,看样子,市有关领导已经剪过彩了。广场内已经有稀稀疏疏的人影了,但多以逛为主,偶有拿着食物边品尝,边说笑的。

  女摊主见我们6人一起来了,抬手看一下金色的镶钻腕表,不禁满意的点点头。又过了不到2分钟,最后一个兼职同学也到了。等人齐了,老女摊主便安排大家各司其职,准备开门迎客。

  下午五点钟光景,太阳的热度已经逐渐变弱,被太阳直射的摊位,炎热气氛也消退几分。人流略微多了一些,但整体仍显稀疏。来买椰子的人不多,即便我们几个扯着嗓子大声叫卖,上前问津的也不多。

  “多少钱一个?”半小时后,终于有一个中年女人,拉着一个10岁左右的男孩,来到摊位前。

  “15元一个。”波波开心回答道。

  中年女人摇摇头,拉起男孩的手,转身走了。

  本以为要来第一单生意了,结果却是空欢喜一场,波波不免叹口气。

  又过一会,随着人流渐渐多起来,又零星有人上前询问价格了。结果,多因价格偏贵,纷纷拂袖而去。三五次之后,我也不禁感到一丝失落,怀疑女摊主的定价是不是过高了?如果便宜点,也许早就开张了。摊位不是自己的,椰子卖什么价格,我无权做主。但卖不出去货,仍然对我产生了一些打击,以致表面上依旧热情地吆喝叫卖,但心里早就不看好今天的生意了。

  随着太阳西斜,热度逐渐稀薄下来,美食广场的人流量也不知不觉变大了,上前询价椰子的顾客也渐渐多起来。价格没变化,仍是15元一个,可一旦有人带头开买,后面的人便如羊群般蜂拥而至。不到半小时光景,等着买椰子的人便围满了摊位。越多人围观,便有越多人前来购买,“飞轮效应”就这样循环起来。

  此时再看,15元/个已经不是劝退的门槛,倒成了抢购的理由。坦白说,这价格算不得便宜,但也说不上很贵。椰子属于南方的食物,北方人,尤其是这大西北的新疆地区,几乎从没见过或喝过这种食物,大多都是图新鲜。花15元尝个鲜,也没什么大不了。

  椰子皮厚,运输之前已经将硬皮切掉了一大半,然而要想喝掉里面的汁液,需要用工具先用力撬一个口子,把吸管插进去才行,而凿口的工作并不轻松。除了需要力气,更需要技巧。锤子 螺丝刀便是一套趁手的凿口工具组合,然而这样的工具只有两套。

  起初,老脏和老王是主力。他们一人一手拿锤子,一手握螺丝刀,找准椰子顶端被削掉厚皮的区域,然后用力一敲,直到螺丝刀深入到椰子内层。一下不行,就来两下、三下,直到感觉螺丝刀扎破椰子内壁,再用力握住螺丝刀,前后左右使劲摇晃几下,让洞口变粗变松,以便吸管能够轻松扎进洞里。这样买椰子的人,才能轻松喝到里面的椰汁。

  工具原始、简陋,且有点不卫生,但消费者并不在意,因为在他们看来,品尝一道从未喝过的美食是最要紧的。

  凿椰子需要时间,平均一个需要3-5分钟。由于成品出货慢,因此摊位前挤满了人影。他们一个个蜂拥着,焦急地等待着,拿着现金的手,高高的举起,并不停地叫喊着:“买一个!”“给我挑一个!”“我要两个!”……

  我们6个人齐上阵了,然而还是有些应接不暇。一个顾客等急了,便开始有些不耐烦:“小伙子,我等好久了,快帮我挑一个!”另一个刚给过钱也在催促:“我给你钱了,赶紧给我拿一个!”……

  面对这种情形,我们只得连连道歉:“对不起,您稍等,一会就好……”

  凿椰子的活儿,看似不复杂,却常常需要凿十到二十几下,才能处理好一个椰子。老王和老脏一人才弄了10余个,就两手酸疼,只好换其他人接力。

  几小时下来,好不容易处理了50-60多个椰子,我们7个人的手上却纷纷磨出了大小不一的水泡来。有时候水泡磨泡了也不自知,继续当做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继续卖力干活。

  我的大拇指和食指底部,也各起了一个水泡。因为着急,不小心用力过猛,还将小拇指划出了一道伤口,并流出细长的殷红血水。因为没有创可贴,也没人带纸巾之类,便随便从地上捡起一张破报纸,撕下一条,简单做下包扎。

  螺丝刀的手柄是木头材质的,经不住锤子敲打,才处理了十几个椰子,就断掉了,只剩下光秃秃的螺丝刀金属条。为了不耽误做生意,我们只好手握金属条继续干活。

  女摊主并不全程盯在摊位上,因为她在商业街还有水果门面。中间过来巡视过2-3次,见我们干活很卖力,便对我们很放心;听到具体销售情况和整体销售金额,夸奖和鼓励一番,就又消失了。对于螺丝刀坏掉的情况,女摊主承诺再拿来两套,然而不知道是忘记,还是因为太忙,从晚上7点,两个螺丝刀先后坏掉开始,期待中的新螺丝刀并未送到。

  晚上9点以后,买椰子的人逐渐冷却下来。王文彬粗略算了一下,足足卖了150多个椰子,一天的收入超过2000元!照此计算,7天下来,销售额破1万5应该轻轻松松(当然,女摊主需要中途补货,否则不够卖的)。椰子居然这么好卖,完全出乎我的意料。

  一天下来,我们的感觉除了脚疼还是脚疼。虽然有小板凳可以适时坐下来歇息,但因为人多,加上歇着担心被女摊主看到,数落我们干活不上心,因此总不由自主地想要站着,结果这一站就站了一整天。并且,卖力吆喝久了,嗓子也多少有点干疼,以致入夜以后,都没力气吆喝了。

  熬到凌晨1点,终于到了下班的时间,所有摊位都在广场工作人员的催促下,开始陆续收摊。稀稀拉拉的游客也在大喇叭的提醒下,开始逐渐散去。女摊主早半小时收摊前,来到摊位盯着,汇总今天的经营情况,总进行货物清点,直到工作人员前来催促收摊。

  按照之前的约定,女摊主给我们7个人日结了工资,每人50元,不多不少。50元拿在手里,心里挺满足,但与我们付出的劳动相比,我还是觉得亏了。而有同样感受的,不止我一个。

  从下午4点开始一直到凌晨1点结束,我们干了9个小时,站了9个小时,并且没有一人吃饭,水也喝得很少。中间女摊主来过几次,也没提让我们分批吃饭的事儿,更别说给我们买饭吃了。于是,我不免羡慕那些在酸辣粉、凉皮、烤串等摊位兼职的同学——至少,摊主不会让他们饿肚子。

  告别女摊主,趁各摊位还没完全歇业,我们便各自寻找想吃的地方美食去了。

  因为下午帮我多凿了几个椰子,老脏便缠着我,让我请客。我问老脏想吃什么,老脏说既然我请客,就由我拿主意。问了几个摊位,发现东西都不便宜,如果买两份,我一天的工钱差不多就得消耗掉一半。犹豫半天,我拿不了主意。结果老脏一直在旁边催促,我心一横,便挑便宜又有量的酸辣粉(10元一份),买了两份。

  本以为这个性价比最高,结果没想到,除了辣劲出乎意料,量其实也一般,根本不够填饱肚子的。强忍着辣,勉强嗦完粉儿,就四处找水喝,以解辣火攻心。结果找了一圈,愣是没找到卖矿泉水的,只好再花10元钱买了一杯水果茶,咕咚咕咚喝完一大半,辣劲儿才稍微缓解一些。

  老脏嫌弃酸辣粉不好吃,勉强吃了一半,就全扔了。搞得请客的我,也很尴尬。

  比起我俩,老曹就更惨了。他花5元买了四个撒尿牛丸,结果盛到小纸碗里,4个丸子加起来才不过一个小笼包大,实在有些夸张。老曹一合计,觉得不划算,但老板已经给盛好了,老曹不好意思说不要了,只得自认倒霉。

  撒尿牛丸个头小,价格又贵,我们不好意思品尝,但又稀奇是啥味道。等老曹一口一个吃完,便问他:“味道如何?”

  “这个能告诉你们吗?”老曹嘿嘿一笑,故作神秘。

  不过从他接下来的话中,我们还是揣摩出了几分意思:“这汤跟刷锅水一样,真难喝!”

  于是我们都嗫嚅老曹,并就着撒尿牛丸的话题,嘲笑了一路。

  来到中区南门时,我们一行6人和另一个男生分别,他回南区,我们则直奔中区5号楼。到楼下时,已是凌晨一点半。宿舍的铁栅栏早在12点就上锁了。面对紧锁的铁门,我们6人面面相觑。

  “不如咱们去网吧包夜吧!”老脏提议说。

  “可以呀。”王文彬附和。但其余四人却表达了反对意见。

  “我不行了,又累又困,我想回宿舍睡觉,明天下午还得去卖椰子,你们去吧。”老王说。其余三人表示同意。

  “可是,咋进去呀?”波波满脸疑惑。

  “翻铁门呗。”我脱口而出。

  打量一番满是横竖铁棍焊接的铁门,虽然有2米多高,顶部也有几根尖尖的铁栏杆,但对于翻过去,我还是充满信心。

  “能行吗?”老曹有点担心地说道。

  为了证明自己的判断,我便以身试险,选择带头翻越。

  我抓住铁栏杆,向上纵身一攀,三步并作两步,很轻松地来到铁门顶部。铁门两端是用合叶固定在墙根处的,攀爬的时候,多少有点晃。翻过去的时候,需要万分小心。随着身体逐渐接近地面,安全感才一点点地回归身体。到齐腰位置的时候,我便纵深跳到地上,心里这才一阵轻松。

  “怎么样,我说可以吧。”我压低了声音,冲铁门对面的五人嘿嘿一笑。这时,宿管办公室的灯已经熄灭,宿管阿姨应该睡下了。为了不吵醒了她们,我说话的声音很低。其他舍友在我的鼓动下,也开始依次攀爬铁门,为了避免门的“哐当”声惊动宿管,他们也都小心翼翼。

  等我、老王、老曹、波波四人成功翻过去之后,王文彬也尝试着翻,结果不知道是因为力气不够,还是因为技巧不够,试了几次都爬不上去,而一旁的老脏也懒得帮忙。

  “你自己在这里折腾吧,我去包夜了!”老脏点燃一支烟,乜斜地笑两声,便慢悠悠地往科技一条街的方向走去。

  见老脏走了,王文彬有点发慌,又试了两次无果,也果断放弃了挣扎。

  “你们回宿舍吧,我也去包夜算球!”王文彬叹口气,向我们四人摆摆手,然后转身消失在墙角处。

  此时,我们四人也并不安全。趁宿管阿姨还在熟睡,便蹑手蹑脚地一溜烟消失在宿舍院子里。一进二单元,便顿觉安全了。

  回到宿舍,四人倒在床上,便懒得再动弹。而后一闭眼,一觉到天亮。

  早上大约7点钟,迷迷糊糊中,听到王文彬和老脏回来了。两人低声说了两句,见大家都在睡觉,便轻声轻脚地拖鞋上床。几分钟后,宿舍安静下来。只剩呼吸均匀的酣睡声,以及王文彬偶尔的呼噜声。

  这一觉,六人默契地睡到了下午1点钟。起床洗漱一下,活动活动筋骨,我和波波跑去食堂吃午饭,顺便带上四份炒饭,就又回了宿舍。等其余4个人磨磨蹭蹭地洗漱完,并吃完午饭,时间便来到了下午3点。

  觉睡足了,精神和体力却只恢复七八成,手臂和脚掌的酸疼感有所减轻,但被染绿的双手、破掉的水泡以及结痂的伤口却在提醒我们:战斗才刚刚开始,接下来还有6天。而今天很可能又是“玩命”的一天,我们必须打起精神。

  有了昨天的经验,今天大家的信心又增加了不少。女摊主并没有换新螺丝刀,而在顾客增多之前,我们已经开始忙碌了。这次我们学聪明了,提前把椰子凿一半,等顾客来购买的时候,只需再用锤子轻敲几下,就可以完全贯通,这样可以大大提升效率。5点不到,我们已经准备了20多个“半成品”,但大家仍旧不满足,继续换人凿,直到有近50个半成品的时候,才停手。

  负责吆喝的几个人依旧卖力,凿椰子的人倒有空闲,可以稍事休息了。结果,眼看已经5点过半,仍不见有顾客上前询问或购买。等到6点的时候依旧如此,我们不免有点慌了。好在6点半的时候,来买椰子的渐渐增加了一些,但1个小时也不过卖了10个左右,远远没有达到我们的预期,更别说跟昨天比了——昨天到这个时候,差不多已经卖掉四五十个了。等卖掉20个的时候,时间已经来到晚上8点了。

  中间因为一次失误,顾客原本只买一个,结果我们却制作了2个。顾客不想要第二个,我们只好放在桌子上,等着下一个顾客来买时,直接给人家。结果等了10分钟,终于来了一个顾客。但人家担心不新鲜,不愿意要已经插好吸管的那个。后面又来了两三个人,依旧如此。

  入夜气温不如白天高,但依旧在二十七八度上下,摊位没有冰柜,我们很担心椰子放久了会坏掉。于是便商量着,要不自己喝掉算了。

  虽然卖了近两天椰子,但我压根没尝过椰汁的味道。波波和王文彬以前喝过,说有点淡淡的味道,说不上甜,也说不上不甜。而其余几人,则只有想象的份儿。昨天就想偷偷喝一个,但这么多人看着,没好意思提。今天阴差阳错有机会品尝,自然喜出望外。

  这次有机会了,然而谁也不敢开这个头。因为不知道女摊主什么时候再来巡摊,万一逮个正着多尴尬,于是犹犹豫豫,拖了半小时。终于,老脏先开口了:“别等了,赶紧喝了吧!”

  他吸完两口,便传给波波,波波不喝,转而递给老曹,老曹喝完之后便轮到我,之后便是老王和王文彬。

  大家品尝完却产生了截然不同的感受,有说难喝,也有说还可以的,但喜欢这种味道的人几乎没有。那些头一次买椰子的顾客,估计跟我们一样,猎奇心理远大于喜爱程度吧。

  椰汁还剩一点,大家都不想喝了,我不想浪费,就准备自己喝掉。结果当我抱着椰子,背对着摊位,半蹲在地上,偷偷用吸管喝椰汁时,却正被前来巡视的女摊主撞到。女摊主没有当面责备我,但她的表情,分明表达出对我行为的不满。我本想解释,可话到嘴边,却感觉辩解无力,索性闭口不谈了。

  生平第一次喝到椰汁,虽没有什么特别的印象,倒是因为女老板表情的不悦,给我留下了难以磨灭的印记。而这是不是导致我第三天被辞退的理由之一,虽不好说,但恐怕也脱不了干系。

  今天的生意比第一天明显差了不少,至收摊时,才卖了不到6千元。

  据我分析,椰子是新鲜生意,而这个“新鲜”除了字面的意思,还有地域的意思。大部分石河人从来没喝过椰汁,不知道椰汁是什么味道,而一旦品尝过之后,发现也就那么回事,估计之后便再也不会买了。而椰子生意的红火,估计也就两天三,之后新鲜劲一过,加上石河人口有限,还有多少新客肯花15元买一个椰子喝呢?

  结果,不出所料,两天过后,椰子生意便一落千丈,第三天只卖了不到4千元,以致女摊主不得不进行裁员了。而我不幸成了三个裁员名额上的其中一员。

  本以为可以干满7天,拿到手350元,没想到计划赶不上变化,才第三天,我就得拍屁股走人了。实际上,这样的结果并不使我感到意外。因为从第二天的椰子销售情况看,越来越不景气,已经是大概率事件,只是没想到裁人来得如此之快。

  第三天晚上10点时,女摊主来摊位巡查,并再次询问了当天的销售情况,当听说只卖了3千元时,表情变得凝重,思忖片刻,便对我们7人做出了要裁员一半的决定。女摊主让我们自己决定,见大家互相大眼瞪小眼,没人开口,便只好亲自动手。

  “你,你,还有你。”被点名的三人,除了长得有点黑的男生,还有王文彬和我。

  王文彬的出局,我并不意外。因为从这两天的表现看,王文彬干活一般,反而爱耍嘴皮子,女摊主有几次也明显注意到了。另一个男生干活卖力气,但是话太少,不爱吆喝,一般很少有摊主喜欢这样的兼职。至于我,我自认为干活还算卖力,无论是吆喝,还是凿椰子。结果竟然被裁了,这多少使我有点郁闷。可仔细一回忆,我十分怀疑是昨天偷喝椰子的行为被女摊主记下了。而这个不好的印象一旦种下,即便我干活再卖力,恐怕也难以消除女摊主心理的阴影了——椰子都敢偷喝,万一钱也敢偷拿呢!

  “被点名的3个人,你们收拾收拾,出来吧。”女摊主接着说。

  我们没什么可收拾的,甚至连擦手都不需要,因为这两天干活,椰子皮的绿色已经浸透手指了,擦也擦不掉。

  波波把顾客收款交给女摊主,女摊主从那沓纸币当中,连续三次抽出60元,一一交到我们三个被淘汰的人手中。

  “大伙儿都挺辛苦的,每人多给了10元,算是我的一点心意。”女摊主微笑说。

  尽管我觉得多给10元是理所应当,甚至远不足以和这几天的辛苦相称,但表面上的礼貌还是要做到位,于是我们纷纷感谢女摊主的“慷慨”。

  作别女摊主和四位舍友,我和王文彬便提前回家了。

  “明天以后再也不用受苦了,可以睡懒觉,想干什么干什么了!”虽然仍感到一些遗憾,但转念一想,心里反而一阵轻松。

  王文彬问我要不要奢侈一回,在美食广场买更多没吃过的美食。

  “我不买了,打算回宿舍吃泡面,你想吃就买吧。”我摇摇头。

  “那行吧,我也不买了。”王文彬顿感索然无味,想买美食的热情也瞬间熄灭。

  于另外一个被裁员的同学分开之后,我和王文彬便迅速穿过人流,躲开喧闹的人群,奔出美食广场,潜入幽静且有些冷清的夜。

  昏黄的路灯把我俩的影子拉得很长,王文彬一路上说个不停,从椰子说到哈密瓜,再从樱桃说到芒果,我则以“嗯”“啊”“哦”等单音节词做回应。这一天虽然没有前两天累,但一整天下来,嗓子也想趁早歇歇。王文彬白天没卖多少力气,加上本身话就多,我也不好意让他闭嘴,以免扫了他的兴,便只好一路忍着。

  今天已经是连续第三天不吃晚饭了。不过说来也怪,如果在学校,早饿的前胸贴后背了,但这三天却毫无饿意。也许是过于专注卖椰子,以至于忘了饿。现在突然松懈下来,再联想到没吃晚饭,大脑才给肚子传递了一些“该吃饭了”的信号。

  王文彬高声讲话的过程中,我却在用“待会回去买什么吃”的念头冲抵着王文彬的声音。

  “到宿舍10点半左右,应该还有馕饼可以买。好几天没吃了,还真有点想念……”这么想着,我不禁垂涎起来。

  一旦坚定了今晚必须要吃到馕饼的念头,我便不自觉地脚下生风。王文彬见我走得飞快,感觉自己快跟不上了,不免开始央求我走慢点儿。

  “你不能快点呀,我饿死了,着急回去吃饭呢!”我不耐烦地回头冲王文彬喊,脚步却没有放慢的迹象。

  王文彬叹口气,快追了两步,但后面实在觉得追不动了,索性放慢脚步,按照自己的节奏慢慢走了。

  我越走越快,渐渐跟王文彬拉开了十米开外的距离。等我来到中区南门时,背后早不见了王文彬的身影。稍等了5分钟,仍没有他的影子。考虑到路灯明亮,并且王文彬又是大小伙子,不担心他出事,因此我便很放心地兀自继续朝宿舍楼的方向走去。

  来到宿舍楼的小卖部时,我一眼便看到了柜台上摆放的十几张馕饼,一摸竟还是热乎的!于是赶紧买了两张,并买上一桶泡面和泡面拍档(鸡蛋 火腿),便急匆匆地跑上楼去。因为着急,脚下一滑,差点磕到台阶,好在及时抓住了栏杆。

  回到宿舍,脱掉鞋袜,便急急忙忙用热水泡面。暖水壶的水不太热,凑活着泡泡,便就着馕饼狼吞虎咽起来。等吃完泡面了,仍不见王文彬回来。我这才有点发慌,刚忙拿起床上的手机,给他打电话。

  铃声响了5-6下,王文彬才接电话,此时他正和赵雅娟在一起。于是,我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

  连续两天熬到半夜1点半,我已经有点习惯了。今天回来这么早,洗漱完毕之后也不过11点,因此并不觉得困,索性打开电脑看电影。王文彬则于11点55分,赶在宿舍关门前5分钟,才回到宿舍。

  其他四个在美食广场干活的人,依旧跟前两天一样,快凌晨两点,才翻铁门而入。他们回宿舍的声音,把我和王文彬从睡梦中吵醒,但也不过10分钟光景,宿舍便又重新回归黑暗和寂静。

  第四天开始,我和王文彬便无所事事了,可以继续闷头睡懒觉。然而,我却毫无心情,差不多9点钟的时候,趁其他人还在熟睡,便自顾自地起床、洗漱,然后去食堂吃饭。我起床不久,王文彬也在闹铃声中起床了。没了兼职,陪赵雅娟又变成了王文彬雷打不动的日常。

  早饭后,见时间还早,我先回了宿舍。本想玩会电脑游戏,见其余四人还在酣睡,窗帘也拉得严严实实,我不好意思叨扰,便踱出宿舍,漫无目的地在校园里溜达。

  早上的太阳十分明亮,万里无云,大地被炙烤着,温度也跟着飞速蹿升。溜达过篮球场,看别人练习投篮,然后又溜达到听波湖,看湖里的小金鱼无忧无虑地游来游去。

  “好几天没跟李叔联系了,要不去李叔那里坐坐?”实在无聊,我便开始给自己找事做。但转而一想,要坐公交换乘,并且要走不少路,天气热,实在不想来回折腾。

  “要不去图书馆看会书?”这倒是个好注意。可兴冲冲地跳上图书馆正门高高的台阶,眼看到闸机口了,我才想起自己忘带借书卡了,根本进不去。于是,只好扫兴而归。

  翻看了一圈手机上的通讯录,十几人中,竟然没有一个适合打电话的,便下意识地叹口气。正在踌躇接下里的时光,该怎么虚度时,忽然想起科技楼三楼的网吧。

  买个人电脑前,我在那个网吧开过账号,充过网费,如今已有近一年没再去了。账号里好像还剩20-30元余额,帐号倒还隐约记得,密码倒是有点忘了。不过密码忘了也没关系,可以让网管帮忙重置一下。这么想着,我已经接近科技楼的大门了。

  爬上三楼,一进楼道,便看到网吧敞开的门。我走进去,发现网吧营业如初。上午人不多,20多台大屁股电脑,屁股对屁股整齐地摆放成两排:里面靠墙一排,外面靠门的方向一排。零星3-5个同学,分散坐在两侧,自顾自地或上网查资料,或带着耳机看视频,或噼里啪啦敲击键盘聊QQ。

  我找个靠墙的位置,打开电脑,输入帐号,然后在试了3次密码之后,终于正常进入系统。

  账号里果然还有钱:21元。按照2元1小时计算,还有10小时的上网时长。反正闲来无事,我便打算随便玩3个小时,到中午1点,然后去食堂吃饭,再之后就回宿舍玩自己的电脑。

  登录QQ后,根据条件筛选,加了几个女生头像的网友,东拉西扯聊了1个小时。觉得无趣,便开始玩局域网上的各种小游戏,之后又找来影音频道。在数千部各类电影和剧集的汪洋里,根据播放量,挑选了一部篮球动画片,名叫《灌篮高手》。

  这部动画片我早在初中就听说过,高中也听同学零星聊过,大一时也有一位跳街舞的男同学演唱过动画主题曲。《灌篮高手》名气大,如雷贯耳,但我对这部动画片的印象也仅限于此,因为动辄100集的片子,常常会吓得我不敢开始。直到这时,我以打发时间的轻松心态,接连看了10集之后,便有点欲罢不能起来——为什么不早点看到这么燃、这么好看的动画片呢!而沉睡已久的篮球梦也瞬间被激活,使我想要立刻动身去篮球场。

  不过激动也只是这两三个小时而已,时间一到中午1点,我便关机去吃午饭。吃完午饭,回到宿舍,打开自己的电脑,便又沉浸在漫无目的地玩游戏、看电影、追剧的循环中了。

  老王、老脏、老曹、波波四人出发去美食广场的时候,我还有几分艳羡和自我遗憾。想着他们比我多挣钱,虽然累了一点,但日子过得异常充实;而自己则毫无建树,只能窝在宿舍里虚度光阴,甚至不及王文彬陪赵雅娟上自习,来得有价值。

  然而,当听老曹和波波吐槽女摊主的时候,我不仅不羡慕,反而有些同情他们的遭遇,并暗自庆幸自己“早走早解脱”了。

  听波波讲,第四、第五天活更加不好干,顾客比之前少了很多,可他们的活并没有因此变少,甚至女摊主还让他们卖起了哈密瓜。哈密瓜在新疆很普遍,吸引力可想而知。

  老曹善意提醒女摊主,不如卖点其他南方的水果,哈密瓜不合适。可女摊主仿佛没听见似的,依旧我行我素。直到第五天晚上6点左右,女摊主才回过来神来,眼看哈密瓜卖不出去,便开始和椰子联合搞促销。买两个椰子,送一个哈密瓜。一开始还行,但几个小时后,又没生意了;最后两小时,女摊主只好改成“买一送一”,但销量仍旧寥寥。

  第六天开始,女摊主便开始更大力度的促销了,因为椰子还剩80多个,哈密瓜也有30多个。天气热,加上没有冷库储存,椰子连续放了6天,已经有点不太新鲜了;哈密瓜稍微好一点,但也远不如市场水果店卖的新鲜。

  为此下午4点一开摊,女摊主就让以10元一个,15元两个的价格售卖椰子,哈密瓜则以5元两个进行售卖。如此一来,生意略有好转。女摊主承诺卖完便有奖金,否则只能干拿日工资,这让四人压力重重。而从第四天开始,因为销售不好,他们的工资被无故扣去10元,如今只能领到40元的日工资了。

  第七天是美食节最后一天,整个美食广场的气氛有点不太一样了,各摊位开始主动打出优惠促销的牌子,然而顾客并未因此增加多少。因为整个石河市的人该来的基本都来过了,不感兴趣的,大概率也不会因为各种优惠就被吸引过来。

  哈密瓜终于在开卖3小时后,处理干净了,而椰子则还剩下50多个。至晚上7点的时候,好不容易才卖了20多个。以为到了晚上能好点,结果卖到半夜11点,才刚跟下午的销量持平,这还是在“10元两个”的大力促销下实现的:15元两个卖起来都有点费劲,10元一个更是卖不动。到了凌晨12点,各摊位跟商量好似的,都开始统一大甩卖,各种优惠促销和打骨折甩卖的声音此起彼伏,吆喝声、叫喊声响成一片;甚至各摊主都坐不住,开始一边吆喝,一边沿途拦截顾客去了。

  剩下一个小时,女摊主也坐镇椰子摊,时刻观察着局势。感觉不妙,便开始采取更为激进的促销举措,由10元2个,改为10元3个,甚至10元4个了。女摊主也知道椰子不新鲜了,卖出去就是赚,卖不出就砸手里了,能卖多少是多少吧。

  至凌晨1点美食节结束的时候,很多摊位美食卖不完,甚至开始“以物易物”的交易,开始和临近摊位互相交换对方的美食。在广场管理员拿着喇叭反复促催收摊的情况下,整个美食节又延迟了40多分钟,才完全停息。

  到关门的最后一刻,女摊主的椰子也没卖完,还剩下大半箱子,足有8个椰子。女摊主很遗憾,舍友们也很沮丧,因为眼看到手的奖金没有了。

  这时,女摊主终于展示了自己的慷慨,除了40元工钱,每人还多给了15元奖金,并把剩下的椰子连同木箱子一起送给了四人。四人都挺开心,想着搬回宿舍,再给大家分了。一路上轮流抬箱子,仿佛是带着战利品得胜而归。几人有说有笑,既不觉得饿,也不觉得累。

  箱子太大,没办法通过宿舍铁门,便只好把椰子一个个拿出来;而门缝又太小,椰子塞不过去,只好挨个由人工从铁门顶部抱过去:一个人抱着椰子上到铁门顶部,另一个人在里面的地上接应,上面的人再把椰子扔下来。如此往复。

  折腾了20多分钟,四人才合力将椰子全部运到宿舍楼里面。待四人都翻过铁门之后,便一人抱着两支椰子慢慢往二单元走。

  他们在铁门处折腾的这些时间,不可能不被旁边门卫室的宿管阿姨听到。期间,灯亮了一次,但过了半分钟又熄灭了——宿管阿姨没有出来,也许是懒得管,也许是觉得一出来人就跑光了,还不如蒙头继续睡觉。

  四人推开宿舍门,免不了又是一阵喧闹。我和王文彬的睡眠又被打断,不过好在十几分钟后又续上了。

  第二天接近中午的时候,大家陆续起床了。不等去吃午饭,我们6人就把椰子每人一个分了。多出来的两个则分给了对门宿舍:老曹给了孙轩一个,另一个让其他人分了。

  因为没有工具,大家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6个椰子挨个凿开,结果吸管一插一喝,脸色立马大变:椰汁竟然发酸发臭了!6个椰子当中,只有波波和王文彬的稍微能喝,其余四人的椰子全都坏掉了。

  老王跑到对门宿舍,问椰子能不能喝,结果两个当中也中招一个。这不免让老曹以及其余三人尴尬万分:昨天费半天劲儿抬回来,竟然有一多半是坏的!

  原本还从心里感激女摊主,这下正相反,反而开始诅咒女摊主了。冷静下来想想,椰子放了这么久,加上这箱椰子被放在最底层,闷也闷坏了。只怪他们没有经验,否则,当场就应该凿开喝了,或者干脆谢绝女摊主的好意。

  美食节圆满结束后,七天国庆长假也随之落幕,我们又回归了正常的学习生活。

  因为时间短,打工挣的钱很不经花。我和王文彬最少,每人只有110元(扣除第一晚买的酸辣粉和水果茶,我只剩80元)。每天只吃食堂还好,一旦想买点想吃好喝的,不用3天就花完了。王文彬手里存不下钱,有赵雅娟更是花销大。加上他也爱面子,110元钱,不到两天就花完了。

  其余四人每人挣了335元,比我和王文彬多不少,但架不住大家都有“随挣随花”的念头。尤其是老脏,为了哄王舒瑶开心,以及和各种狐朋狗友搞好关系,300多元也只是洒洒水,一两顿顿饭的工夫就消耗完了。老王和老曹比较节省,1星期才花完;波波最省,半个月后竟还剩100元。

  我挣的少,即便再节省,到月底李叔照例给我下个月50元生活费时,也只勉强剩下5元了。

  暑期结束后,我们已不知不觉进入最后一年的学习时光,即大三。

  大三的课程已不如之前多,每周课程很有限,但课程分布很不均匀,有时候一天3节课,有时候一天只有1节;有时候是早上,有时候是晚上。因为课程变少,教室也不再跟大一大二一样过于随机,而是基本固定在几个教室之间。不过因为每天的课程安排不固定,因此,课表仍是必不可少的提醒。

  新学期一开始,大家上课都还算积极,虽然教室里坐的人东倒西歪,认真听课的没几个,但只要人出现,便是对老师教学的最大支持。然而,这种情形往往持续不了多久,一个月后,逃课缺勤、早退的情况便经常发生了。

  有些老师“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有些老师则会通过点名去约束大家(点名记作平时成绩),但不是每次都点名,而且点名有时放在上课开头,有时放在课程结尾。有些侥幸的同学,满不在乎,赌今天老师不点名或让别人代替喊“到”——当然,不是每次都能得逞;有些不愿平时成绩丢分的同学,就老老实实随堂上课,用趴着睡觉或台下做小动作来消磨时光。

  一周有2-3次晚上上课的情况,而且基本都以专业英语为主。教英语的男老师很和善,基本不点名。因此,选择专业英语课逃课,成了众多逃课生的默契。有时候,面对不足三分之一的同学,男老师也会无奈地笑笑。但笑归笑,他从不以此向大家做“扣学分”的要挟,只是善意提醒大家:“平时不用功,考试很可能不及格。”

  波波一直是学习的积极分子,在我的印象中,他从没缺过课。然而,十一才过去两周,某天晚上上专业英语课时,波波的身影却“消失”了。下课回到宿舍,也不见他的踪迹,这使我大为惊异。晚上11点半时,才见波波回到宿舍。一问才知道,他最近找了一份在烧烤店做兼职的工作,每天从晚上5点一直干到晚上11点,管一顿晚饭;每月工资500元,按季度结工钱。

  我和王文彬都挺羡慕,忙问波波烧烤店还招不招兼职。

  第二天上工时,波波便把话带给烧烤店老板。老板很认可波波的干活态度,而且恰好赶上生意旺季,于是欣然同意。

  第三天晚上有英语专业课,我和王文彬已经答应了波波,便双双决定逃课。

  跟随波波走路近20分钟,到了烧烤店,跟老板打个照面,老板便安排一个女员工招呼我们先吃饭。此时不是饭店,但因为店里还不忙,便成了店里的默认规定。这一顿过后,至晚上11点,便再没有饭可以吃了。

  我和王文彬不饿,不过考虑晚上要干到很晚,便强撑着,扒拉了一碗米饭。波波已经干了两周,跟烧烤店的员工基本都熟识了。招呼我们的女员工是专门负责点餐的一个小姑娘,个子不高,穿着很朴素,表情很腼腆。来烧烤店不久,只比波波早3天。

  老板简单给我们两人做了分工,每人负责5桌客人,包括上菜、收拾餐桌垃圾等工作,王文彬负责1号-5号桌,我则负责6-10号桌。

  我之前在初中同学那里卖过烧烤,按说这次轻车熟路,然而不知道是因为心里作祟,不想跟之前一样累,还是因为纠结学习的问题。对于老板的安排,我有些过于“想当然”了,即只要服务好这5个桌子就行,这几桌之外的客人,我只要“冷眼旁观”就行。

  王文彬负责的5桌客人比较多,因此他走来走去的,显得很忙碌;而我负责的几桌,因为客人少,则显得很清闲。波波干的工作和我们差不多,但他的角色有点像总指挥兼总执行,是他的号桌,他上前;不是他的号桌,他也忙前忙后,各种指挥和帮忙。波波并不挑活,只要自己看到了,能干的尽量自己干,忙不过来的时候,才协调其他人干。

  初来乍到,我记不住号桌的位置,波波便三番五次地提醒,并且眼疾手快,一边观察客人就餐情况,一边帮忙紧急收拾结账客人的桌子,以便新顾客来了之后,可以顺利上桌。

  看着大家忙忙碌碌的,对比之下,我反而成了最闲的那个人。然而,烧烤店是不养闲人的,一个人干活积极不积极,老板看几眼就心里有数了。结果不到9点,波波便走到我跟前,悄悄跟我说:“你收拾一下,回学校吧。”

  波波这么一说,我颇有点惊讶,忙问他怎么了。

  “刚才老板把我叫到一边,说你干活有点慢,明天可以不用来了。”波波颇有点歉意地笑笑说。

  经他这么一解释,我算是明白了,这等于是直接把我解雇了。而更令人难堪的是,这才4小时不到。至于工钱,肯定是想都别想了。

  “我走了,你俩好好干!”我故作轻松地对波波和王文彬说。

  刚开始干活时,还在为“挣钱还是好好学习”而左右为难,如今不用再纠结了——自己只有好好学习一条路了。

  不用再为逃课找借口,也不用再担心兼职挣钱而导致扣学分或考试挂科,我心里忽然松了一口气。这么想着,被辞退的难堪反而被终于解脱的轻松之感一扫而空。

  回宿舍没多久,大约10点半的时候,王文彬也回来了。一问才知道,因为连续上错菜3次,他也被老板辞退了,我不禁哈哈大笑——看来,我不再是唯一“丢脸”的人了。

  我俩于同一天先后被辞退,多少会影响波波在老板心里的印象。因此,等波波回来的时候,我俩连说抱歉。但波波却笑笑表示:“没事。”

  此后,我和王文彬继续上课、做自己的事情,而波波则继续在烧烤店打工。转眼间,波波已经干满2个月了。期间,波波也对我们发过几次牢骚,说顾客如何刁难,老板如何刻薄之类。但发泄完之后,第二天晚上照旧去干活。

  据波波讲,之前那个女服务员只干了半个月就走了;后来又招了一个胖胖的女孩,干了一个月,嚷着要走。但老板嫌女孩干的时间短,不给结工钱。胖女孩不服气,就天天闹。老板怕影响生意,最后只好“破财消灾”。如今,已经来第三个女孩了,只干了一个星期,能干多久还不好说。

  因为工资不高,经常为“上课还是经常逃课”而烦忧,再加上女服务员频繁离职的影响,波波也产生了“拍屁股走人”的念头。眼看再2周就到发工资的日子了,波波却突然爽约,没跟老板打任何招呼,就决定第二天不再去了。老板很惊讶,我和王文彬更为诧异,问他为何。波波却说,没什么,只是累了。

  舍友都劝波波再熬2周,领完工资再走不迟,但波波却满不在乎,当时的表情和言语,像极了一个“视金钱如粪土”的侠客。

  而这种所谓的“侠客精神”,也潜移默化地对我产生了一些“负面”影响。

  大学毕业后,我去北京找工作,第一份工作是做化学试剂销售,月工资900元。当时那家总部位于苏州的企业来北京开拓市场,初步建立了北京办事处——所谓办事处,算上我也不过3个人:一个总部调来的销售经理、一个身兼多职的财务,以及一个刚大学毕业、初出茅庐的销售员——我。

  起初,由销售经理带着我打电话开拓商机或实地拜访客户。2周后,销售经理回苏州,北京办事处便只剩下我和财务。

  没了销售经理的监督,我以为工作能轻松一些,结果没想到,束缚感更重:除了每日下班后,要远程视频通话,向销售经理线上汇报工作进展,还要汇报第二天的计划,而且事无巨细,好似怕我编谎骗他似的。

  试剂销售工作需要漫长的推进过程,尤其是新供应商的进入,更需要时间和搞关系,不可能每天都有新进展。但每天汇报同样的内容,销售经理肯定不满意,因此为了应付汇报,便会产生很多无效的沟通电话,甚至有可能适得其反,招致潜客的厌烦。加上刚刚脱离集体生活不久,一个人在附近租房难免有孤独之感。双重压力之下,我便有了离职的念头。

  管财务的女孩比我大不了几岁,刚工作没几年,便好心劝我先别跟领导提离职,等领完上月工资再提。按照日子算,其时已经刚好工作了1个月,公司规定每月15日发上个月的工资,这意味我还得坚持2周。表哥也劝我再坚持一下,不要太冲动。

  若是销售经理不天天盯进度,我还能坚持,可一想到每天都要应付汇报,我便异常心累且心烦。于是第二天一上班,就没听各方的劝告,主动跟销售经理提离职了。离职交接异常顺利,把资料整理一下,发到销售经理的邮件,当天中午就拍屁股走人了。

  表哥听说了我的辞职,颇为我感到遗憾,觉得我太鲁莽,并且预感我的工资悬了。可我不知道哪里来的自信,觉得公司不会拖欠工资。虽然才试用1个月,但北京是天子脚下,企业不会知法犯法。并且转念一想,即便不发工资,也无所谓,我不在乎!

  刚离职时,销售经理还说帮我争取一下工资;可一个月后再问,已经遗憾地表示,考虑到公司的投入,领导层决定不给我发工资了。我虽然异常气愤,并各种诅咒公司和销售经理,但也于事无补了。

  那一刻,我才开始为当初的鲁莽决定而感到后悔:虽然900元在北京不算多,但对刚毕业的自己来说,却是一笔还算可观的应得收入。

  如今想来,只怪自己当时太年轻气盛,没有意识到金钱对自己的重要性,更没有为自己应得的权益去争取。

  石河美食节过后,因为急于打工挣钱,我对采访完全失去了兴趣,借着百团纳新的机会,向校报记者团周老师提出了辞呈。周老师稍作挽留,但并不勉强,因为大三、大四离开校报记者团很正常,周老师已经历太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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